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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生命科學館(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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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生命科學館(八)

蘭璐醒過來時,以為自己來到了天堂。

身上的不適全都消失了,她應該是已經死了吧?不然怎麽能這麽舒服?

然而她好像依舊在那間手術室裏,正在她身邊來回走動的,也依舊是之前副本裏的那幾個人。

與之前不同的是,大家都變得很沈默。

蘭璐慢慢撐坐起來——她發現捆綁在自己身上的繩索消失了,楞了一下,又看向隔壁那床手術臺。

那是之前王可音躺著的地方,現在卻空了。

“醒了嗎?醒來就下去吧,大家都在下面。”一個斯文的男生走過來,彎腰按了下她的肩膀。

蘭璐怔怔地問:“我還活著?你們後來找到解決那支因片的辦法了嗎?”

男生陷入沈默。

這種沈默顯然不是肯定。

蘭璐的心跳驟然加快了。

她直勾勾盯著對方:“音音呢,她去哪了?她也在下面?”

男生張了張嘴,垂下眼。

曲歌低嘆一聲:“她在一樓處置室。”

……

急促的腳步聲從樓梯上奔下。

蘭璐沖到處置室門口,剎住腳步,一雙漂亮的眼微微睜大。

她的瞳孔中映入了一抹絢麗的金色,於迅速充盈起來的水色中閃耀。

草坪中央,一道金色的人影坐在那兒。

五彩斑斕的光華絲帶般在金色中游曳,它的光輝照亮了周圍一片,像一盞人形夜燈,靜置於夜色之下。

一頭過肩的中長發柔軟地垂落在它胸前,金色的絲絲縷縷是它飄揚起來的發絲。

少女手托著腮,彎著眼,一雙金色的眼睛無憂無慮地望著頭頂上方的那一片夜空。

它的不遠處,一株一米多高的細瘦小樹亭亭玉立,枝頭掛滿了銀色的“果實”。

蘭璐的胸口劇烈起伏,視野在顫抖。

她聽到清脆的金屬落入瓶中的聲音,轉過頭,就看到木晨曦站在門旁的一張長桌前,桌上的一臺機器吐出了一支玻璃管。

木晨曦拿起這支玻璃管,晃了晃,那清脆的聲音便是裏面那些銀色金屬片發出的。

他轉動玻璃管,蘭璐看到了上面貼著的標簽。

因片供體:王可音

因片類型:愛

*

蘭璐醒了,卻失魂落魄。

大家也不知道能怎麽安慰她。

副本時間只剩下半個小時不到,他們也感到壓抑,但他們必須把情緒強行拔離出來,抓緊時間討論線索。

很明顯,木雨的猜測是對的。

他們就是被副本轉移到了一個很小的物件當中,天空中那輪巨大的惡魔之月就是證明。

玻璃罩很可能將整棟建築物封閉了起來,怪物發生器就粘附在那個罩子上。

可惡魔之月後面的那雙眼睛又是怎麽回事?

那是誰的眼睛?

內科診室內——

“不會真的和垃圾街那個副本一模一樣吧,”高瞻遠越琢磨越覺得不對勁,“誒,曲歌,生命科學館裏有什麽和老楊差不多情況的人物嗎?”

曲歌:“?你是指?”

“就是已經去世了的,但對這個館有重要意義的……”

曲歌語氣微妙道:“我們校長還活得好好的。”

高瞻遠:“……”呃,他沒有要咒醫科大校長的意思。

木晨星正在查看木雨的狀態——目前來講,他就是胃和心臟很難受,但他的心臟也並非是絞痛,而是早搏與心悸。

與他的身體狀況比起來,他的精神狀態更萎靡。

木晨星眉頭緊縮,聽到一旁這兩個人的話,擡起頭來說:“我們現在身處的這個物件一定是生命科學館裏有的東西,而且按照怪物發生器的大小比例來換算,這個東西可能一只手就能握住。”

“判斷這個物件到底是什麽,有兩個參照,一個是空中那雙眼睛,這雙眼睛是誰的,還有一個就是玻璃罩的形態。”

“我們現在只知道這棟建築物外面有一層玻璃罩,但這個玻璃罩是什麽形狀的我們並不知道。”

趙曉光一聽:“可這玻璃罩這麽大,我們又不能飛上去,咳咳咳,要怎麽知道它的形狀啊?”

“至少可以先確認一下它靠近我們的那部分到底是直面還是曲面,”曲歌放下雙手,“我知道了,我會爬到樓頂上去檢查一下,有人和我一起嗎?”

姚峰舉手道:“我跟你一起吧!”

他剛剛從手術臺上下來,現在身體狀態是最好的時候。

蘭璐起身,低聲道:“我也一起吧。”

她剛醒來沒多久,跟不上大家的思路,也不想傻坐在這邊,這只會讓她一直想起王可音。

他們三人離開之後,診室裏剩下的人則是琢磨起那雙眼睛。

在王可音因爆的時候,郁寧拍下了那雙眼睛的照片。

然而那畢竟是在強光照射下拍攝的,這雙眼睛在照片中有點失真,他們連這是一雙男人的眼睛還是女人的眼睛都分辨不出來。

孫崖忽然捂住左肋下方,露出吃痛的神色。

木晨曦註意到了,從木雨面前直起身:“疼痛很厲害?還忍得下去嗎?”

孫崖咬牙道:“……惡化速度很快,可能忍不了多久。”

大家頓時看向他,神經緊繃起來。

王可音剛剛因爆完,剩下的玩家當中就有人病情出現了惡化,副本真的完全不給他們喘息的空間。

“這個位置是什麽啊?肝?”高瞻遠問。

“是胰腺,肝在另一邊,”木晨曦走到孫崖面前,讓他躺在辦公桌上,對他進行按壓檢查,“之前身體出現過其他癥狀嗎?”

孫崖盯著天花板,咬住牙關搖了搖頭。

“我平時在吃方面很註意,因為我外婆和舅舅都是胰腺癌去世的。”

木晨曦一頓,收了手,沒說話。

家族病史。

閆少聞正站在玻璃門大開的藥物因片儲存櫃前,雙手環胸道:“需要我把基因改造因片替你們拿出來嗎?”

“拿出來吧,”木晨曦轉過身,又走到趙曉光面前,“你呢,現在什麽情況?”

“我可能有點發燒了,咳咳,”趙曉光喘著氣,“媽的,這病情發展是不是也太快了點?我現在咳起來感覺背都在痛,不會肺炎了吧?”

木晨曦碰了下他的額頭。

根本不是“有點發燒了”,而是非常燙,至少有39度,可能是情況惡化太快了,趙曉光自己還沒有反應過來。

他又問:“怎麽感染的你自己心裏有數嗎?”

趙曉光咳嗽著想了想,道:“可能是昨天跟室友出去吃飯的時候穿的少了點,著涼了吧,咳咳咳咳——”

木晨曦吐出一口氣,來到藥物因片儲存櫃前,和閆少聞一起看向這滿墻的玻璃管。

要用藥物因片治療病患,首先得確定“因”是什麽。

趙曉光說自己是穿的少,著涼了才發燒的,暫且不說其他的影響因素,就當做是他著涼後免疫力下降才導致的這場病吧,可他們要怎麽定“因”?

因為這個男生內心太騷包?愛靚?所以才會生這場病?

那要用什麽因片來治療他?

理智?讓他知道0度的天氣,騷包要適度?

還是聰慧,讓他知道在冬天穿得那麽少會生病?

角落裏,木雨也低低咳嗽一聲。

陸重年坐在他身旁,蹙眉拍了拍他的背,隨後視線一轉,落在了他的手上——木雨的手一直緊攥著,用力到骨節泛白。

陸重年頓了頓,伸手過去,覆住。

木雨低著頭。

兩人都沒有說話。

陸重年靜靜地將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溫柔又強勢地捋直了。

木雨順從地放松下來,至少表面上看是這樣。

然而緊接著,陸重年便手指一轉,觸摸到他的掌心。

那裏全都是掐痕。

陸重年低頭看他:“……你很不安嗎?”

“不僅僅是不安,還有壓力,焦慮,”木晨曦站在櫃子前,頭也不回地說,“你們的第一場副本是從開學那會兒開始的吧,我從那個時候起就覺得他不太對勁,他高考前的狀態都沒這麽緊繃。”

診室內眾人紛紛看向木雨,木晨星的眉頭皺得簡直能夾死蒼蠅。

木雨垂著腦袋。

“副本把他的情緒放大了,他的身體就出現了癥狀,”木晨曦從櫃子裏挑出來幾支藥物因片,輕聲說了句,“所以說,永遠不要把自己當鐵人,該休息時就得休息。”

“……我才沒把自己當鐵人。”木雨還是低聲反駁了一句。

“反正開始治療吧。”

木晨曦拿出來的因片有很多種,令人眼花繚亂。

孫崖看了眼那些玻璃管上的標簽,喃喃道:“為什麽就不能有‘健康’因片?”

“這世界上能有這麽一勞永逸的事嗎?”木晨曦的話語冷酷到幾乎無情,“人體本來就很覆雜,祂已經把這個系統簡化到荒謬了。”

現在,因片、玻璃管、針,一切全都準備好了。

從誰開始?

趙曉光又是一陣劇烈地咳嗽,咳得直喘不上氣。

他往後縮了縮,逃避之意非常明顯。

這位叫木晨曦的大哥在現實中可能是一位不錯的醫生,可他們現在能用的又哪裏是現實中的醫療手段?

他才不想當小白鼠,誰知道這治療到底能不能順利啊,別一不小心反而把他搞死了!

孫崖也有點目光躲閃,支支吾吾。

他也不是很想第一個上,至少等他們都有點經驗了再……

木雨直起身,平靜道:“我先來吧。”

木晨曦拿起因片,幹脆利落地走向他——正合他意,他也想先把自己親弟弟身上的問題解決了。

大家圍攏過來。

趙曉光和孫崖因為有點尷尬,所以沒好意思靠近,只站在外圍,伸長脖子小心翼翼地觀察他們。

木晨曦在木雨的身前半跪下來,擼起木雨的袖子。

消毒,紮綁帶,在這個副本裏都是不必要的步驟。

他將針頭對準木雨的手臂皮膚,毫不猶豫地紮了進去,木雨沒有吭聲。

很快,他體內色彩斑斕的混合物就被抽吸進了針管內部。

……他的外貌和神色開始發生變化。

這種變化最開始還不太明顯,因為木晨曦抽出來的部分不多,木雨身上被倒退的時間最多也就是兩三天、一個禮拜……

他一會兒有些失神,一會兒又茫然地看著他們,張開嘴。

然而還沒來得及說話,他就因為木晨曦不間斷的抽吸又失去了意識。

陸重年一直坐在他的身後,讓他靠著,眉頭緊鎖地望著木晨曦手中的針管。

高瞻遠、郁寧、木晨星的表情也都很緊繃。

很快,一支針管被抽滿,木晨曦伸手遞向一旁,高瞻遠心領神會地接過——

“我草,這麽重?!”

“體重都在裏面了,能不重?”

木雨這會兒剛從失神中恢覆意識,茫然地眨眼:“……你們在幹什麽?這裏是哪裏?”

他發現自己正依靠著一個人,轉頭看到陸重年,大腦直接宕機了。

他呆了呆,一個激靈,連忙湊到陸重年身邊,壓低聲音心驚膽戰地問:“我們還在副本裏?我們剛剛不是還在向日葵田邊嗎,怎麽到這兒來了,而且我哥和我姐怎麽——啊!”

木晨曦面無表情紮進去了第二針:“啊什麽,痛?”

“……”陸重年忍不住說,“哥,輕一點……”

“怎麽,你也痛?”

陸重年:“……”

木雨懵逼地看著木晨曦從他身體裏抽出來一堆黑金混合著五彩的奇怪的東西:“這是什麽東西?哥你——”

他又失去了意識。

木晨星狐疑地打量木晨曦:“你在發什麽脾氣?”

木晨曦平靜地說:“你會知道我在氣什麽的。”

木晨星:“?”

陸重年:“…………”

因為初步判斷木雨的焦慮癥狀是從副本出現後開始的,“因”要追溯到那個時間點,所以從他身體裏抽取出來的混合物也要追溯到九月初的時候。

木晨曦一支接一支地抽,中途,木雨的頭發一會兒變長,一會兒變短。

他一次又一次地蘇醒,一次又一次地昏睡。

木晨曦偶爾會問他“現在”是幾月幾號。

盡管完全不在狀況,但好在木雨腦子靈光,對自己親哥也不敢多頂嘴,每次都是很乖巧地報了。

大致可以確定,一支針管能夠容納的量就是一個月的時間。

抽到第四針的時候,木晨曦的動作仔細起來。

他緩慢拉動活塞柄,當內容物湧出來1毫升,他停下,擡頭註視木雨:“第一個副本發生過了嗎?”

木雨的雙眼緩緩聚焦。

恢覆神智後,他露出震驚的神色:“哥?你在幹什麽?你怎麽在這裏?而且你是怎麽知道副本——”

木晨曦繼續抽吸。

2毫升。

“副本發生過了嗎?”

木雨再次從失神中回神,瞪大眼睛,大腦明顯轉不過來:“哥你怎麽知道——”

木晨曦繼續。

……

高瞻遠擦了擦額頭的汗:“我怎麽跟著提心吊膽的??”

閆少聞一直在旁邊抱臂圍觀沒說話,此刻忽然想到什麽,瞟了陸重年一眼。

陸重年接收到他的眼神,有點沒反應過來,等閆少聞又瞟了瞟木雨和他兄姐,陸重年的神色微妙地變化了。

他註意到木晨曦這次抽完了1毫升還在繼續,大概是覺得完全可以放心大膽地多倒退一點木雨身上的時間,立刻張開嘴想要制止——

木晨曦剛好抽完2毫升,停下,挑眉看向自己親弟:“現在呢?”

木雨眼神聚焦了,茫然地望著眼前這一切:“哥,姐,你們怎麽在這裏?”

“先別管這個,知道副本是什麽嗎?”木晨曦屈指一下一下敲著針管。

木雨更茫然了:“副本是什麽東西??”

“OK了。”木晨曦終於起身。

所有人都松了口氣,這個煎熬的步驟終於完成了!木雨的時間終於被倒退到第一個副本發生之前了!

木雨見木晨曦不理他,一臉莫名其妙的。

但眼下顯然有另一件事更讓他在意。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

陸重年頓覺不妙,收緊了攬著他腰的手臂:“木雨——”

聽到耳畔的聲音,木雨一顫,轉過頭去。

兩人一對上目光,木雨瞬間從臉蛋紅到了腳跟。

他訥訥道:“……啊,陸重年,我們剛剛不是還在床——”

戛然而止。

……他突然反應過來,雖然完全不知道現在是什麽狀況,但哥哥姐姐全在這裏。

然而整個房間已經靜了下來。

……

木晨曦轉過身來,皮笑肉不笑地問:“你們剛剛還在床上?”

木晨星還蹲在地上,擡頭茫然地看看他,又扭頭看看木雨和陸重年。

木雨僵硬地盯著陸重年,不敢回頭。

陸重年也僵硬地註視著他,沒有擡頭。

“……呵。”

“說說看,剛剛幹了什麽,臉紅成這樣?”

玻璃管敲桌板的聲音一下又一下響起。

“總不會是房間裏沒開空調熱的吧?閆家破產了,連會所客房空調壞了也不修?”

“還是和趙曉光一樣發燒到39度了,燒成這樣的?”

“所以剛才低頭想看看衣服怎麽還在自己身上?在物理降溫呢?”

整個房間,所有人,安靜如雞。

孫崖和趙曉光完全不知道是啥情況,被這氣氛嚇得縮起脖子,大氣不敢出。

其餘幾只則是眼神和表情亂飛,有的看戲,有的欲言又止。

木晨星聽著聽著,領會到了什麽,面孔嚴肅起來,目光如炬起來。

她冰冷的視線射向兩人:“阿雨?”

…………木雨腦袋一歪,虛弱地靠在了陸重年身上:“啊,突然覺得好不舒服,陸重年你快摸摸看我的額頭,是不是已經燒到40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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